他想讓自己的公司盡可能多地戳穿針對老年人的騙局,讓大眾意識到騙局背后不斷“進化”的騙子。為此他口袋裡永遠揣著好幾個小金桔,趕路時匆匆剝皮一口塞進去,一日三餐怎麼簡單怎麼來,妻子說他“過得像個單身漢”。 這幾天,因為不斷和受騙老人及家屬溝通,他的嗓子變得沙啞,打電話時連母親也分辨不出他的聲音了。
接到投訴說想認定有美國某組織戳章的保健品,不會說英語的他抓起電話就撥給美國駐華領事館。看到父親所在的組織號稱和中央某部門有關,他就一筆一畫地給這些部門寫信求証。
他已經有些累了,打印的東西會被他落在店裡忘了拿,眼睛總是布滿血絲,跟人算賬會記不清自己給沒給過鈔票。
整日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心疼他,一個人做這事不容易,會祈求每一個來訪的客人,“幫幫他嘛,幫幫他嘛”。一旁的陳杰不好意思地笑起來,其實他心裡知道,幫助他的人已經很多了,比如家附近的彩票店、水果店和家政店無償為自己挂起了宣傳海報,水果店的老板娘甚至還會幫他主動給老人發“反詐騙的傳單”。
還有越來越多的大學生志願者加入他的公司。楊皓嵐是其中之一,這個姑娘在微博上看到陳杰的故事后,和同班的幾個小伙伴商量好一起加入。
楊皓嵐的老家在四川農村,爺爺就花幾千元買過劣質的洗腳盆。過年回家后,她把腳放進去,不到30秒就疼得受不了。后悔的爺爺也不跟子女說這事兒,默默把機器放到了房子的角落。
回到城市的楊皓嵐決定,“不能當沒有看到這件事”。“你也可以選擇沉默,那樣會安全。但騙子會因此收手嗎?如果放任不管,隻會讓一個又一個家庭卷入,最后沒人躲過。”她說。
這個不滿20歲的姑娘和她的同伴因此常常需要消化很多無能為力的悲傷。他們和陳杰曾一起為一個80多歲的老人服務,老人給老伴治病的錢被騙去買了保健品,他們跑了很多個部門,反映了很多問題,寫下了很多說明,但銷售保健品的公司早早地溜之大吉。
看著老人絮絮叨叨又擦眼淚的樣子,她覺得無力又難受。
但是陳杰告訴她,“老人被騙后,會受到來自家人的二次傷害。我們傾聽他們幫助他們,哪怕只是給他們多一點點的心理安慰也是好的。”
何況,每一次走進政府相關職能部門,他都能感知到對方態度的變化。盡管追回資金依舊困難,但填寫完資料后,有工作人員抱著材料站在走廊也要聽完陳杰講述,公司磕磕絆絆的發展歷程,最后送上一句鼓勵。
一個“每天都能看到老年人被騙”的年輕人說,陳杰像是為這些老人開了一個“心理康樂中心”,陪伴那些因受騙而不安的老人,“就這一點,我就特別特別敬佩他”。
只是,這場“拔河”比賽,陳杰贏的可能性還是太小了。
他把母親送到正規醫院,開了藥,還安排了康復治療的療程,打算陪母親一點點熬過這段艱難的日子。
但當他去家裡探望母親時,卻經常發現一排排沒有包裝標簽的“神藥”,正規醫院開的藥不知道被塞去了哪兒,一問,那些“神藥”都是父親拿回來的。
另一個賽場上,繩子那頭也沒有鬆動的跡象。一次又一次無功而返后,有人問他,“你這樣能行嗎?”更多的人會勸他,“我們都投訴過了,真沒辦法,任何人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”。
“沒錯,大家早晚都會明白,沒有一個部門或者個人能夠應對這種挑戰。想要戰勝這些騙子,就必須全社會合力。”陳杰每次的回答都一樣。
他依舊會一次次找到社區的工作人員,和對方商量該如何勸說老人。社區年輕的工作人員無奈地搖搖頭,“我還能做點什麼呢?”話說完了,一陣沉默后,兩個人還是決定要和警察一道,再去老人家裡一趟,“至少再試一次吧”。
他很清楚,自己的“跑腿”不會立竿見影,可是“跑一次、再跑一次,就會讓更多人看到,大家會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,會明白哪些是我們的權利,會清楚我們應該如何去捍衛自己的權利。”
其實,就連公司會不會明天關停他也說不准。面對強硬的父親、人身安全的威脅,這家注冊金額僅10萬元、員工僅1人的公司隨時可能倒閉。但他也想好了之后的路,“這些經驗會留下,日后有類似公司,我會第一個加入”。
那個如今擁有800多個粉絲的微信公眾號就是他眼中的經驗。公號被取名為“保護傘烏托邦”,前三個字是母親取的,意思是“人人為傘,傘為人人”。后三個字是他想的。他知道,公司的誕生維系都有些烏托邦性質,但卻依然願意“永不放棄,永遠嘗試”。(袁貽辰)
(責編:木勝玉、徐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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